菜園里的幸福時光

2014-11-29 10:49:12 來源:臨汾新聞網(wǎng)

其實,那不過是一小塊地,并不能稱之為真正的菜園子。可母親說,離家不遠(yuǎn)又能種菜的地方,我們就叫它菜園子。于是,我們都跟著母親把那一小片地叫做菜園子。

母親的菜園,在我們家房屋偏西北的方向,不遠(yuǎn)。菜園面積不大,四周也沒有柴火竹條圍著。菜園的后壁很高,前岸很陡,中間地段卻異常平坦,特別像一組夸張了的臺階。

后來,母親就在這臺階上,從青蔥種到了佝僂,種掉了她整整三十年的春夏秋冬。

鄉(xiāng)下的人們,都喜歡在房前或院后辟一方荒地,種上點瓜果蔬菜,就把它美其名曰:菜園。在我的印象里,大家都不會把整塊的時間花在菜園子上,母親也一樣。下地回來的早了,就披著夕陽的嫁衣,閑悠著去侍弄她的菜園子了。其實已經(jīng)不早了,因為城里人都在看新聞聯(lián)播了呢??赡赣H這一輩人,總覺得還見亮就不算黑,能摸著路回家就行。

于是,城里人在廣場跳完兩支健身舞準(zhǔn)備回家的時候,母親才剛把灶里的火用煙灰蓋住,將菜端上桌,開始吃晚飯。母親覺得不早也不晚,一切都剛合適的樣子?;椟S的白熾燈下,母親的面容,顯得特別的慈祥。

農(nóng)村的春天,總是來得格外的早些。樹枝條上,悄悄地冒出了幾點鵝黃嫩綠的東西,生長得很喧囂。偶爾,三五成群的燕子傾斜而下,伴著細(xì)雨,尋覓那些伸出頭來透氣的蟲兒。去年剛出生的小牛犢,也開始瘋長。

母親總是在春雨過后,突然想起她的菜園子來。某個黃昏的夕陽,拉長了母親的影子,一直延伸到了她的菜園子里。

母親把鋤頭用力地撂到一邊,右手操起鐵鍬,動作嫻熟而連貫,沒有一絲遲疑。從前往后,母親一鍬一鍬地翻地,認(rèn)真得像個孩子。時而,翻出一條依然春困的蚯蚓,卻被鐵鍬不小心斬成了幾截。就像我們在不經(jīng)意間,把日子過成了一條條的段子。

走過了,只剩下偶爾的回首。

菜園雖小,卻是母親的樂園,她很知道知足常樂。夏天來的時候,菜園子里藏著各式各樣的瓜果和蔬菜,就像母親那些鮮為人知的快樂一樣。吃完飯,我們就聚在一起看電視,母親從來不看,但一直陪著我們。每次電視劇的片尾曲一響起,母親就睜開眼,笑著說“完啦”?在我們眼里,母親的這句話,才是所有電視劇的結(jié)局。我們習(xí)慣了這樣隨意的溫馨。母親伸了個愜意的懶腰,然后催我們?nèi)ニX。那樣的夜,夢都很甜。

每天,母親提著父親給她編的青竹菜籃,歡快地到菜園子里去摘菜。順著瓜藤,摸到葉子最密處,興奮地舉起幾條鮮嫩的本地黃瓜,很像年輕時候的笑臉。母親還種了一些雜交的豇豆,長勢很好,苗尖都爬到了竹竿架子的頂端。母親放下菜籃子,一跳一跳摘豇豆的樣子,像極了我們小時候一跳一跳去搶大人們手里的糖果。母親挎上籃子,又突然轉(zhuǎn)回身去,朝著角落的一小撮韭菜走去。那是我們的本地小韭菜,香味遠(yuǎn)遠(yuǎn)地就可以讓你聞得到。母親的幸福,也就那樣肆意地蔓延開來。母親一直都精心地照料這一撮小韭菜,十年如一日,只因為父親喜歡拿來做佐料。

這一切,都好似一幅只有背景的風(fēng)俗畫。而所有的背景,都和母親有關(guān)。年月過去了,我們也就自然地長大了,而母親卻老了。母親的眼睛,一直都不大好。風(fēng)吹吹,就直流淚。所以在所有的冬天里,父親永遠(yuǎn)走在母親前面。父親是個專業(yè)而不職業(yè)的木匠,因為電鋸的聲音,把耳朵弄壞了。所以在所有的秋天里,母親撿起一片片落葉,告訴父親它們遺落的聲音。那些畫面,卻從來都沒有老。

春去秋來,母親還是扛著鐵鍬,去侍弄她的菜園子。母親說,菜園子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又一個日暮時分,我背著行李包回到了家。母親花白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亂了,飄在臉上,遮住了歲月的滄桑。三十年風(fēng)雨的沖刷,讓母親的菜園子,越發(fā)的貧瘠了。如母親額頭的那些溝壑一樣,深深淺淺。母親,在夕陽里,突然地,就老了。母親佝僂著背,挎著父親新編的竹籃,蹣跚地回家來了。我迎出去,接過母親手里的菜籃。母親的手,干枯得有點厲害。

微風(fēng)很柔,吹得人心如止水。母親指著這個菜,說是她喜歡的。摸著那個豆,說是父親喜歡的。臉上始終蕩漾著淺笑,映得整個季節(jié)熠熠生輝。母親撂了一下額頭的發(fā)絲,看著曬坪上的父親,眼里是陽春三月里的暖意。

我們這一代人,有太多的寂寞,有太多的迷茫。有時候連我們?yōu)槭裁醇拍癁槭裁疵悦?,自己都不知道。一切都信息化、自動化了。我們空虛地活在了電腦熒屏里,不知道對方,也不知道自己。

王小柔說,我不怕老,我只怕自己老得不夠從容。而母親和她的菜園子,在我們的空虛里漸漸變老了。而她,老得那么堅定,那么從容。

作者:一沁

責(zé)任編輯:鞏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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