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著淅淅瀝瀝的雨,雨絲遮住了視線,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小鎮(zhèn)上唯一的一條小街上空無一人。伴著落地有聲的雨滴,偶爾傳來幾聲犬吠。一陣閃電劃破長空,雨中出現(xiàn)了一個模糊的身影,身影越來越近,一件破舊的雨衣下掩著一個瘦弱的身軀,高鼻梁,一雙細長眼睛炯炯有神,黝黑的臉上有風(fēng)霜和勞累的皺紋,看上去有五十多歲。他騎著一個三輪車,蹬車的雙腳下穿著一雙濕透的解放鞋,褲管上還不斷往下流水,歷經(jīng)風(fēng)霜的雙手冒起條條青筋。
此情此景讓我不禁鼻子一酸。在鎮(zhèn)上開小飯館的姨媽熱情招呼這位“雨中來客”,我連忙給客人倒了一杯熱茶,讓他驅(qū)驅(qū)身上的寒氣,幾口熱茶下肚,客人臉上露出了樸實憨厚的笑容。
姨媽給他下了一碗面條,熱氣騰騰的面條很快就見了碗底,在我和姨媽好奇的詢問聲中,他點燃了一支劣質(zhì)紙煙娓娓道出了他的故事。
他是一位普通農(nóng)民,上有雙目失明的老父,下有一雙上大學(xué)的兒女,早逝的妻子給他留下了因治病欠下的債務(wù)和全部的家庭重擔。
很多年來,除了忙家里的農(nóng)活,他還要抽空騎上三輪車走村串寨收破爛、收農(nóng)產(chǎn)品,然后運到城里賣,賺取中間微薄的差價,用以補貼家用和供孩子上學(xué),幾乎每天都得在外奔波,像一部永不能停歇的機器,要是哪天停下了,整個家庭的運轉(zhuǎn)也就停止了。孤獨寂寞的路途中,陪伴他的只有那一匹馬。
聽了他的敘述,我感到胸口發(fā)悶,像有一塊大石頭壓在上面,呼吸都有些不均勻了。眼前這位客人生活負擔之沉重超乎我的想像,我仰頭看到外面陰暗的天空, 此時心情的色調(diào),更加灰暗、沉悶起來。一個如此瘦弱的人竟能承受那么多。我問他,是什么力量支撐他走過了那么多年,他笑了笑說:“當?shù)亩枷M约旱暮⒆雍?,我要為他們負責?!彼€幽默的補了一句:“父親是沒辦法辭職的,要是可以,我早辭職了?!闭f完哈哈笑了起來。他的話把我和姨媽也逗樂了,冷冷的空氣中多了幾分歡樂。
我仔細打量眼前的人,他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愁苦,有的只是對未來生活的信心和對一雙兒女深深的愛與期望,每當談到他的兩個兒女,他眼里總是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就像老農(nóng)播下了種子,不久就將看到累累果實掛滿枝頭。他說:“我再艱苦幾年,等孩子們大學(xué)畢業(yè)有了工作,我就好過了?!焙唵蔚脑捳Z,其中不知包含了多少的辛酸與困難。如果把情感比作洶涌澎湃的潮水和熊熊燃燒的烈火,那么眼前這位父親的愛就像涓涓細流,像一盆永不熄滅的火,沒有潮水美麗的浪花,卻永遠滋潤著兒女的心田;沒有轟轟烈烈的火焰,卻永遠溫暖兒女的身軀。父親用博大的胸懷與非凡的意志為他們撐起一片藍天,用白發(fā)和皺紋為他們鋪平腳下的路。
我抬頭看了這位父親一眼,他仍然那么從容、恬淡,我卻覺得他瘦弱的身軀偉岸起來。他簡單卻擲地有聲的話語印在我的腦海里,一種難以名狀的情感在我心中翻騰,久久不能平靜。雨還在下,中年漢子起身要走了,我和姨媽留他多休息一會兒,他說還得趕到銀行去匯款給遠方上學(xué)的兒女們,我們沒再挽留。雨仍然很大,他穿上雨衣,拿起鞭子,騎上三輪車慢慢地消失在茫茫的雨幕中……(王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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