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下午,絲絲寒意撲面而來。我問兒子:“吃點什么好呢?”兒子欣欣然道:“火鍋吧,暖和!”晚上,一家人圍著熱氣騰騰的火鍋,邊吃邊聊,短暫的周末就這樣劃上一個溫暖的句號。
這樣的場景,對兒子而言,是非常愉悅的,對我卻少了些韻味。我更享受的是我的童年—— —那些圍爐取暖的日子。
幼時,寒濕的冬夜,我們一家七口圍坐在火爐邊。鍋咕嘟嘟響個不停,羊肉湯冒著泡泡,整個鍋底徹底翻騰了,紅蘿卜、大白菜、青蒜便急急火火地去奔赴那一場約會。
約摸一支煙的工夫,父親看著鐵鍋審視一番,道:“熟了?!彼銑A起一塊肉,放到我碗里,總不忘說一句:“小寶,你先吃!”下一個,輪到的是四姐,往后三姐,二姐……一圈終于輪完了,新的一圈卻又開始了。如此,純瘦的、肥瘦均勻的肉已所剩無幾。父親便把肥肉杵下來,悄悄放進自己碗里,瘦肉分給我們。他雖不動聲色,但他的一舉一動,孩子們都了然于心。此時他遞過來的肉,誰也不愿再接受,他就那樣舉著,懸在半空……誰要稍不注意,他就忽地一下放進誰碗里。如是,一塊肉,如同擊鼓傳花般,一會兒落到了我碗里;一會兒飛到了二姐碗里;一會兒又回到了我碗里。最后,周游了幾圈的肉剩下了。
這樣的父女情、手足情,兒子怎么能體會到這種屬于那個時代的感受呢?那時的冬天,氣候嚴寒,我的手生了凍瘡,又癢又痛。放學歸來,父親伴我坐在火爐邊。他伸出粗壯的大手,烤得微微暖了,便握住我冰涼的小手,輕輕地按摩,來回地揉搓。
不一會兒,他的額頭上沁出了汗珠。片刻之間,我的小手暖了,不再那么癢了。
那時候的我處于叛逆期,對父親的感情非常矛盾,特別愛他,又特別怕他。幾日不見,會極度思念;與他獨處久了,又會生出些許不自在。其實,他對我,遠比我對兒子溫暖貼心。從小到大,他沒打過我,責罵也是屈指可數(shù)??删褪悄前悴慌酝?/p>
林語堂說,幸福其實很簡單:一是睡在自家的床上,二是吃父母給你做的飯菜,三是夫妻和睦,四是同孩子做游戲。時光荏苒,轉(zhuǎn)眼之間,父親離開我已然20年有余。而那些圍爐取暖的日子也漸行漸遠,慢慢消逝了……然而,我溫暖的記憶一直在,融化了冰冷的冬。(許愛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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