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水疙瘩
董亞琴
點點爸應邀參加老鄉(xiāng)聚會,點點媽作為芮城媳婦跟上湊熱鬧。一幫從洞賓故里走出的芮城漢子圍桌而坐,一邊品嘗來自家鄉(xiāng)大廚制作的空心餅夾肉、酸湯面,一邊暢想故鄉(xiāng)久違了的特色小吃。席間,一位老鄉(xiāng)談起了風靡家鄉(xiāng)的一種面食——芮城水疙瘩。
“清水和面,加鹽,加椒葉,醬豆蔥花熗鍋,拽面片下沸水,稍煮,收汁,舀一碗在手,筷子一攪。哇,湯汁香濃,味道醇厚,面片吃到嘴里那是一個‘滑’,舒服!”
這位老鄉(xiāng)生性儒雅親和,又擅操翰成章,追憶起家鄉(xiāng)美食,自然是娓娓道來,繪聲繪色,仿佛一碗味道鮮香的水疙瘩就放在眼前,惹得“吃貨”點點媽不由垂涎三尺,向往不已。——不吃水疙瘩已多年呀!
老鄉(xiāng)說的水疙瘩,用點點媽家鄉(xiāng)的話說起來,應該叫“福疙瘩”。因為在點點媽的故鄉(xiāng)禹王城,“水”發(fā)“?!币?。只是點點媽的家鄉(xiāng)鮮見花椒樹,鄉(xiāng)鄰們也沒有曬醬豆的習俗,所以,同樣是水疙瘩,配料與清波兄形容的水疙瘩相比,內容聽起來好像寡淡些。但即便如此,素來不喜食面條的點點媽,卻對“福疙瘩”一直情有獨鐘。當然,這“福疙瘩”必然是母親做的。
點點媽的母親年輕時在鄉(xiāng)間是出了名的心靈手巧。做一碗水疙瘩對她來說拿手得很。嚴格說來,水疙瘩是流行于晉南鄉(xiāng)間的一種熗鍋湯面,這種面不用搟,不用切,只用拽。和面時,母親會在面里加上少許鹽和五香粉,和好的面團要放在盆里蓋上蓋“醒”一會兒。醒面的功夫,母親開始準備熗鍋的菜。選軟糯多汁、酸甜可口的西紅柿一個,切丁,剁蓉,蔥花少許,鍋上爐,熱鍋涼油,油熱后先熗蔥花,爆出蔥香,再下切好的西紅柿,入鍋翻炒出菜汁,再加適量鹽,蓋鍋蓋待水沸騰。
那時候做飯,用的還是一個小火爐,炎炎夏日,在廚房做飯?zhí)珶?,只好把爐子安置在陰涼通風的門洞下。做飯時,母親需要\不時往返于火爐和廚房的案板之間,倒油、拿菜、取鍋蓋……忙碌且辛苦。只有揪面片時她才可以坐一下。
此時,水已沸騰,揭開鍋蓋,紅湯滾滾,一股西紅柿的酸香撲鼻而來,不斷刺激著人的味蕾。誘人的酸香中,母親往盛面團的盆里倒入半碗水,然后搬一小凳,坐在爐前,面盆擱腿上,兩手齊上,和著水,像洗面一樣,用拇指和食指從面團最邊緣交錯著拈一小團面,拈成薄薄一片了,揪下來扔進沸騰的鍋里,然后再揪下一片,為防粘鍋,揪到一半時,就用勺子攪拌一下,然后繼續(xù)把余下的面團揪完。最后再把盆里剩下的面水倒入鍋里攪拌,蓋上鍋蓋,大火燒開,一鍋熱氣騰騰,湯汁濃厚,香味撲鼻的水疙瘩就做好了。
母親做的水疙瘩非常好吃,因為面片下鍋前被水“洗”過,所以吃起來軟綿筋道,湯汁里不時還有洗好的絲絲縷縷的面筋,那可是湯里的精華所在,點點媽愛吃得不得了!就這樣,先撈面片再喝湯,很燙的面片在舌尖之上,口腔之中不停地翻滾咀嚼,那種幸福感,鋪天蓋地。
結婚成家后,點點媽也曾循著記憶嘗試著做過水疙瘩,但可惜的是做好后一嘗,感覺跟母親做的水疙瘩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兒。而點點媽的母親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一場腦梗,讓她的左手變得虛弱無力。尤其是父親去世后,失去老伴的母親日漸衰弱,昔日清秀挺拔的脊背已不知不覺佝僂起來,做起來事來也不如以前麻利。哥哥侄兒們都孝順,不舍得讓她再辛勞,成天“吼”著讓她“逛街去”“想吃什么我們給你做”或者干脆是“想吃什么就去飯店點什么”……無所事事的母親便成天見人就發(fā)幸福的牢騷:“唉,我老了,孩子們嫌我做啥都做不好,不讓做啦!”于是,母親不做水疙瘩也已多年。
唉,久違了的水疙瘩,還有母親能做水疙瘩的那些幸福時光,又讓點點媽如何不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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