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疼愛我的爸
李天武
雪來了,你卻走了,待到春花爛漫時,你已不在。照片上的你笑得那么慈祥,卻讓我感到了揪心的冰涼?!}記
雖然已經(jīng)過了十天,但一直不敢相信,那個被我依靠的爸,他還是走了,像雪花一樣,融入冰冷的泥土,穿越時空,無聲無息。
爸一向開朗樂觀,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老頑童。兒時的記憶里,爸就是一座山,世上沒有他擺不平的事,一直為我們護著風雨。只是近兩年來,不經(jīng)意地發(fā)現(xiàn)他的腰駝了很多,甚至需要我們?nèi)v扶。當我們讓他出去走走時,他總是說腰疼、腿疼、走不動了。但我們一直在自我安慰,總覺得那么強壯的一個老人,不會有事的,怎么著也會在我們的呵護之下,陪著我們多走幾年。
去年七月份,爸住院做一個小手術(shù),我聞訊趕到縣醫(yī)院。一進走廊,大姐正攙扶著他從衛(wèi)生間往病房走,我忙走上前扶住他?;剡^頭看到我,驚喜的他虛弱地笑笑,繼而責怪大姐:“說了不讓你給他說,你就是不聽”,但話語中掩飾不住的是言不由衷的欣慰。扶住爸,我猛地發(fā)現(xiàn),他的身材是如此地瘦弱,雖然隔著襯衣,還是能夠感受到粗糙,走路已不再那么矯健,而是慢慢地往前挪動,仿佛冰上行走怕滑倒般地小心翼翼。那次我在醫(yī)院陪了他兩個晚上。那兩個晚上,是我們父子交談最多的時候,說起一年之內(nèi)哥哥家一連出了兩個大學生一個研究生,給我們家爭了光,說起我到了一個新單位,一定要好好干,管住家人管好自己,說起他年少時在河南的林林總總。兩天時間一晃而過,我又匆匆回到臨汾。向他告別時,分明從他的眼神里感到一絲失落和不舍,但隨即他便露出笑容,“去吧,我沒事,有你哥和你姐呢”。
術(shù)后,爸恢復得不錯。可沒過多久,哥哥的一個電話又讓我的心里揪得生疼:前兩天爸又住了院,縣醫(yī)院拍了片子,說是有點輕微腦梗。隨即他又安慰我:就是輕微的,有我和姐姐在,你放心吧。
直到元旦后的一天,大姐的電話急促打來,“爸這幾天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涂,你請幾天假吧,把你媳婦和孩子也帶回來,讓他見一見,不要留下遺憾”。心急如焚的我,處理完手中的事便匆匆趕回。“爸,小武回來了”,大姐湊到爸的耳邊輕聲地說,女兒也怯生生地小聲叫了聲“爺爺,我回來了”。此時的爸,已經(jīng)不會說話,眼睛微閉嘴微張,風箱般地不住粗喘,僅靠棉簽蘸水潤喉,連翻個身都要別人幫忙相當吃力。聽到我們回來,猛然張開眼,想笑沒笑出來卻濕了眼眶,想拉拉我的手,幾番努力卻徒然地放棄。我驚悚地發(fā)現(xiàn),爸變得如此地消瘦,仿佛瘦了好幾圈,像個剛出生的孩子,無助地蜷縮在床上。怎么也不敢相信,那個想當年被我們母子視為靠山,一個眼神便讓我噤若寒蟬的爸,那個暴怒之下一腳便會把我踢出丈遠,曾經(jīng)讓我恨之入骨的爸,那個敢作敢當毅然決然,一口唾沫一個釘?shù)陌?,那個得意起來便會哼起豫劇、頑童般可愛的爸,會變得這樣的虛弱,會以這樣的方式一點一點地緩緩落幕,消逝告別。
回家當晚的十一點,爸便平靜地走了,看著撕心裂肺的哥哥和姐姐,我也是淚如雨奔,猛然看到里屋的媽,在鄰家大媽嬸嬸的勸慰下無聲啜泣,不住地念叨,“這么快,這么快,怎么會這么快”??蓱z的媽讓人心疼,沒有了爸,即使再多的照顧與呵護,又有誰能體會她內(nèi)心的那份孤獨、絕望和悲戚。
之后的幾天里,一直不相信,那個倔強而又頑強的老人,那個曾經(jīng)觸手可及呼之即應的老人竟然說沒就沒,怎么會這樣地離開??吹侥且粧g黃土成了他最后的歸宿,隔斷了陰陽,穿越了時空,我不得不悲哀地認命,這個老人走了,真真切切地走了,帶走的是,對人生的不舍和足以布滿全身的回憶,生生斬斷是我們的生者未珍惜、令人扼腕的父子之緣。
責任編輯: 吉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