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煌在志書里的臨汾文化
喬忠延
我案幾一側(cè)擺放著常用的參考書,其中就有煌煌多卷的《臨汾市志》。我很珍愛這部志書,因為其沒有拘泥于慣常體例,沒有削足適履,而是獨辟蹊徑,將臨汾獨有的堯文化和晉文化開列兩卷,讓歷史風采重光于世人面前。
堯文化總列五章二十一節(jié),既有帝堯功績的追述,又有恰當?shù)脑u價;既有古人典籍的記載,又有考古遺址的發(fā)現(xiàn);既有古跡追蹤,又有旅游開發(fā)。尤其難能可貴的是,將最新研究堯文化的成果集束于此,起到窺斑知豹、啟人心智的作用。晉文化總列七章十九節(jié),既有晉國簡史,又有人物傳記;既有遺址探尋,又有文物精粹;既有重點文物侯馬盟書的詳述,又有專家研究成果的精選。將遠去的晉國霸主史再現(xiàn)于當今,往日的威勢從書卷中昂揚而來,鼓舞人心。
由此聯(lián)想,改革開放之初,全國修志工作的啟動與臨汾關(guān)系至殷。1979年在臨汾縣工作的李百玉先生,上書中宣部《縣志應當續(xù)訂重修》,很快得到批示:“大力支持在全國開展修志工作?!边@標志著新時期全國修志工作,邁向了“直掛云帆濟滄海”的開端。
進而沉思,為何上書啟動全國修志的是臨汾人?為何《臨汾市志》會獨具風采?回答是這方水土有著修志鑒史的深厚文化基因。
追溯此基因,有兩個崔嵬于志書之中的人物呼之欲出。一位是大名鼎鼎的孔尚任,一位是鄉(xiāng)寧人士楊篤??咨腥问恰短一ㄉ取返淖髡撸滴跛氖?,即公元1707年,他應平陽知府劉棨的邀請前來修志,墨筆圈點出了煌煌36卷的《平陽府志》。這部志書創(chuàng)造的高度,固然在于體量的宏大,文字的典雅,更在于拓展了一般志書的體例,豐富了前所未有的內(nèi)容。比如,平陽的歷史地位十分重要,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各種戰(zhàn)事頻頻發(fā)生,既有戰(zhàn)爭取勝登上帝位的所謂“正義”戰(zhàn)爭,也有農(nóng)民起義戰(zhàn)斗失敗的所謂“匪徒”擾亂,為了如實記載這些世事,他增加了一節(jié)《兵氛篇》。這便使以往無法容納的史料如實載入,而且,他評價歷史與人物,跳開陳規(guī),獨辟蹊徑。僅就李自成來說,以往各種史家出版的圖書多以闖賊、闖匪貶稱,而孔尚任卻以自成冠之。別看只是一個稱謂的改變,卻是一種全新觀念的體現(xiàn)。這個觀念新就新在剔除主觀色彩,盡量還原歷史面貌,千秋功罪留待后人評說。這便擺脫了成規(guī)窠臼預設(shè)的囹圄,將志書中的檔次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無疑,他編修的《平陽府志》堪稱全國志書的精品。
楊篤則是清朝的修志方家,他從編修《西寧志》起步,成為修志的名家?!段鲗幹尽肪V目分明,條例通達,既追記了先前史實,又糾正了《水經(jīng)注》中的疏漏,因而被譽為名志。自此一發(fā)不可收拾,先后編修了《蔚州志》《代州志》《繁峙縣志》《壺關(guān)縣續(xù)志》《長子縣志》《潞城縣志》《黎城縣志》《屯留縣志》《天鎮(zhèn)縣志》《長治縣志》,襄修了《五臺縣志》等10 部志書。最為值得稱道的是,楊篤編修了《山西通志》。按說楊篤不是主修,不挑主要擔子。但是,工作剛剛起步就遇到人事變動。時隔不久,主纂王軒和另一位分纂張子濤病逝,另一位分纂楊深秀則進京任職。此時,纂修重任就落在了楊篤的肩頭,他要是稍有松懈,一部《山西通志》就可能流產(chǎn)。
在這關(guān)鍵時刻,楊篤毅然決然挑起了重擔。他認為,倘志書不成,三晉文獻由我而斬,罪不更大乎?他讓兒子楊之培、外甥閻干達檢教書冊,自己揮筆纂寫,酷暑寒冬從不停歇。居然寫得手指腫脹,指甲脫落,歷經(jīng)六千多個日日夜夜終于完成了這部通志。此情此景,正如他筆下的詩句:滿屋圖書橫古墨,虛堂神鬼伴孤燈。楊篤嘔心瀝血,伏案勞作,積勞成疾,擱筆不久便與世長辭了??墒?,他卻留下了一部十分寶貴的志書。
《山西通志》共184卷,經(jīng)楊篤親自纂寫的就有172卷。該書體例謹嚴,考辯精詳,文筆簡括,取舍得當,在同代通志中首屈一指,受到張之洞、梁啟超的高度贊譽。楊篤雖然僅僅活了60歲,但是,他留下的《山西通志》對后世影響深遠。
閱讀孔尚任和楊篤兩位著名人物編修的志書,可以明鑒修志的宗旨與寫史別無二致。寫史是為了皇家資治通鑒,修志是為了地方發(fā)展資治通鑒。因而,其根本要義無外求真、勸善,進而形成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社會和諧的命運共同體。由此可知,臨汾所以與修志淵源深遠,是因為數(shù)千年的臨汾歷史文化中早就積淀了求真、勸善、致美的基因。
從近處說,襄汾縣有個荀董村。荀董村銘記著晉國時期的兩位名人,即荀息和董狐。暫且不說荀息,只說董狐。董狐是晉國的史官。晉襄公死后兒子夷皋繼位,史稱晉靈公。晉靈公年幼無知,趙盾輔佐執(zhí)政。少年國君不干好事,盡干壞事,經(jīng)常站在花園的高臺上用彈弓打人,人們慌慌張張?zhí)颖?,他則放聲大笑。更為可怕的是,他隨意殺人。一天,廚師做飯沒有把熊掌燉爛,他下令馬上殺死,殺了不算,還將尸體裝入筐內(nèi),讓宮女們抬進宮殿,嚇唬大臣。這樣禍國殃民可怎么得了?趙盾便三番五次規(guī)勸他棄舊圖新。晉靈公非但不聽,反而十分惱恨趙盾,竟然派人去刺殺他。嚇得趙盾逃到偏遠小村不敢回來。從弟趙穿大怒,趁晉靈公在桃園游樂將他弒死,趙盾這才歸國。他回來發(fā)現(xiàn)董狐在史書上寫著“趙盾弒君”,質(zhì)問董狐,我不在朝中,晉靈公被殺,怎能說我弒君?董狐回答,何需你親自動手。你是主政卿不追究趙穿的弒君之罪,不是你是誰?趙盾啞口無言,這就是留在史書中秉筆直書、記錄真相的故事。
那么,臨汾“美美與共”的歷史基因又在何時?回答是,最早的史書《尚書·堯典》,開篇就是這基因的寫真:“稽古帝堯……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xié)和萬邦。黎民于變時雍。”克明俊德,九族既睦,是帝堯能夠遵行道德,并使家族和睦。九族既睦,平章百姓,是帝堯和睦親族后,即評比表彰身邊的要員。百姓昭明,協(xié)和萬邦,是帝堯讓要員恪盡職守,即協(xié)調(diào)天下各個部族的關(guān)系,讓他們和諧相處。如此一來廣大民眾和合禮讓,共同享受美好生活,這便是黎民于變時雍。
不忘本來,面向未來,是當今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根本走向,是達到自信自立的根本動力,也是編修志書的價值所向,意義所在。為此,作為堯都平陽的臨汾,作為“最初中國”的搖籃,應該光大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為全國編修志書,為實現(xiàn)民族復興提供更多激發(fā)活力的精神能源!
責任編輯: 吉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