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聲清脆的鳥鳴,劃破黎明的寂靜,驚擾了清夢,我便悄然披衣而起,沐浴著微涼的晨曦,漫步。
這樣的日子持續(xù)有月余了,每天從鳥鳴聲中醒來,沿門前的河堤徐徐而行,看曙光漸漸明朗,開始生動如水的新的一天,這實在是十分美好的事兒。我對居住在對面的鄰居充滿了感激,感謝他將鳥籠掛在我家的柚子樹下,讓我享受著鳥語花香的幸福。同樣心懷感激的還有我那古靈精怪的女兒。她對各種小動物的喜愛是無法用文字描述的,似乎已達到了極致。一直以來,吵吵著要求養(yǎng)兩只鸚鵡的她,自從鄰居將鳥籠掛在院子那天起,便不再糾纏我,甚至自我安慰般聲明,只要鄰居叔叔的鳥籠以后依然掛著,她就不養(yǎng)鳥了。每天可以聽到鳥叫,可以近距離與鳥兒說話,和自家養(yǎng)的也沒什么分別,倒是省卻了照看鳥兒吃喝拉撒的麻煩。
不由替身居鬧市的孩童們惋惜,水泥叢林的城市,鳥兒無法搭窩筑巢,縱然是枝繁葉茂的行道樹上也鮮有鳥兒生活的空間,與鳥為鄰自然成了一種奢望,更別說聽著鳥鳴聲起床了。
幸好,我的新居有面積不小的院子,門前有流動的河,且不甚狹窄,對岸的公園有蔥翠的竹林和各色花草樹木,河面上偶有白鷺飛過,這便有了鳥兒成長和棲息的空間。即便如此,也不是時時可以聽到鳥鳴聲的。回憶起兒時在鄉(xiāng)下生活,天天體會著“在鳥鳴中醒來”的意趣,那是多么幸福的經(jīng)歷。
鄉(xiāng)村的天瓦藍瓦藍的,大地散布著錯落有致的農(nóng)舍。依傍著郁郁蒼蒼的樹林,環(huán)繞著清清亮亮的小河水,家家戶戶房前屋后綠樹成蔭,一年四季總是先先后后、疏疏密密地碧綠著,即便是凜厲蕭瑟的寒冬,也還有松柏蒼郁的枝葉傲然地迎霜斗雪。人在村外,是斷然看不到完整的房舍,而只能窺見星星點點的屋脊青瓦,或一縷兩縷輕盈扶搖的炊煙在屋頂上飄繞升騰著。
有這樣的青山綠水,也就有許多鳥兒相伴著住進村里,也便有了聲聲鳥語,長長短短,起起落落,好似悠忽不定的天外之音,又仿佛遙遠年代抖落的點滴回憶。
至今依然清晰地記得,那時的每一天,都是在鳥兒的鳴叫聲中,掀開序幕的。黎明時分,黑夜逐漸淡薄時,第一聲鳥鳴,便驚破了鄉(xiāng)村的寂靜,那些在夜色中沉睡的事物,漸漸從夢境中醒來,變得亮白而富有生氣了。率先醒來的是最活躍的麻雀,這些被稱作“家雀”的鳥兒是鄉(xiāng)間最樸素的精靈,在熬過了漫長的黑暗后,它們成群結(jié)隊地在枝丫間,不甘寂寞地跳著、唱著,那細碎、豐繁的叫聲,在樹林里喧鬧著、傳遞著,洋溢著群棲的歡樂,也宣告著新一天的來臨。
之后便有許多知名、不知名的鳥兒,從四面八方應和著,短促而清亮的應是喜鵲;屋檐下的燕子的呢喃有些柔軟;鷓鴣的和鳴聲快慢參差;有一種或高或低的脆脆的啼音,我始終未能分辨出是哪種鳥兒的歡聲;也有三兩句若有若無的交談,那該是極具靈氣的畫眉吧?各色鳥兒繞著各自筑巢的枝柯或屋檐,在黎明的鄉(xiāng)村騰躍盤旋,嬉戲歡歌。
在那些不知疲倦的喧響中,一線橘黃的朝陽,緩緩地升起來,拂過樹林頂,最后落照在田畔的雛菊、河邊的沙石和早起的村人身上,有著熱烈歡快和明凈的美,構(gòu)成了我那鄉(xiāng)村和童年記憶中幸福而迷幻的部分。及至后來,讀到孟浩然的“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就是在那樣詩意盎然的環(huán)境中,度過了我的童年時代。
忽而想起林語堂先生的話:“各種鳥鳴悅耳異常,除以音樂比擬之外,實在不能用字句形容?!币苍S真如先生所言,文字是不足以用來形容這些鳥鳴聲的。且閉上雙眸,用心傾聽這聲聲鳥鳴,換得我澄明的心境,回歸我純樸的情懷。
作者:一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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