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的那些老梨樹還是那么粗壯地伸展著它們的枝杈,斑斑駁駁的樹皮,讓我想起當(dāng)年我挎著小籃子、拿著小鐮刀在冬天里刮樹皮的樣子。那是多么有趣的事??!可是,那時我的心情沒有這份興致,因為,那的的確確是在干活,刮滿了小籃子,要把它倒在柴草垛根下,母親還指著它燒火做飯呢。
沒上學(xué)之前,農(nóng)家的孩子已經(jīng)開始做事了。春天草一綠,我就要承擔(dān)起割草喂豬、喂兔子的任務(wù)。那時,正是貪玩的年齡,有時候玩的忘了割草,回家怕挨大人的罵,就會在小籃子底下,支上兩三根樹枝,蓬松地把豬草放在上面,回家怕大人識破,陪著小心,走到了豬圈門口,把豬草投進豬圈,再偷偷地把支草的樹枝扔進柴堆,懸著的心才能放下。
秋天,草荒了,樹葉落了。故鄉(xiāng)的人素有摟草的習(xí)慣。大人背了大大的花簍——一種用荊條編成的大籃子,帶了耙,遇草摟草,遇葉摟葉。冬天,家家戶戶都燒這個。在我的記憶中,不論走到哪里,故鄉(xiāng)冬天的土地,顯得格外干凈。遇到雨天,我家門前的那一大片梨樹落下來的葉都貼在了地上,滿地都是。這時,家里的大人會找了硬鐵絲來, 在手握的那端彎一個我拳頭大小的圓圈,往下把鐵絲直了,讓我用來串地上的落葉,一會兒也會串不少的,串滿了,擼下來堆在一處,待晴天曬干了再用來燒火。
一到冬季,我就拿起小鐵锨去公家取過地瓜的地里倒地瓜。公家的地里,即使取過了地瓜,也會有一個老人家看著,他很厲害,會攆得我和我的小伙伴跑得氣喘吁吁,攆上了會奪了小筐去,心痛小筐,會向大人哭訴經(jīng)過,大人去賠不是,再要回來。
那位老人我至今記得,聽說他當(dāng)過幾年國民黨兵,原來有一個老婆,不知怎么跟人跑了,有一個閨女也送人了。自我記事起,他就一個人過活。他閨女長到十八九歲的時候來看過他一次,以后,就沒有聽到他閨女的事了。再后來,他成了五保戶。前幾年,我回過一次故鄉(xiāng),遇到了他,問他還能不能認出我來,他想了半天說不認識了,我報了父親的名字,告訴了我的排行,他想了想說,還記得,只是問起我的小名,他倒退著直擺手,說都這么大的人了,再叫小名不合適,那年老人八十三歲了。
第二年,老人故去了,好幾天才被人發(fā)現(xiàn)。想起那位老人,我心里不免生出了幾分凄涼,兒時的那些齟齬,早已隨歲月煙消云散,留下的是那些以后不管在什么時候想起來,還感到回味起來有些懷念的東西。(趙桂珍 )
來源:臨汾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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