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雪,我從不單純地把它看作是自然界的一種現(xiàn)象,在我的臆想中,雪是生命之水輪回時盛開的花瓣,是冬日的一種豐饒,是季節(jié)苦心孕育的高貴;而雪的出現(xiàn)更具有詩性的美,更接近生命的實質(zhì),更能讓人品味出一種晶瑩剔透、一種輕柔飄逸、一種圣潔高貴……這個冬天是從我眼睛里開始的。北方的冬天來得格外早,當濃濃秋意正如火如荼地鋪展時,一陣風便把秋天刮走了,剩一地落葉在風里亂舞;藍色的天空也忽然蒙上了冬日的陰冷;而雪就在這時瀟灑地飄滿整個天空,在我的眼里盛開了一朵冬的花兒。
在冬日的一個夜晚,一片片雪花悄悄地劃過夜幕,像是夜襲而來的白色精靈,一夜間便占據(jù)了人們的視野。暗夜飛雪時,我卻在睡夢里酣睡不能醒來。直至翌日夢遠,我才驀然驚嘆:“雪來了?!鼻宄?,大雪停歇,噴薄欲出的紅日在地平線上低徊著,似欲嫁出閣的新娘面對盛大的婚典,一時羞紅了臉龐、樂顫了腰肢。過了不久,紅日便緩緩攀升,紅彤彤的光暈灑滿雪原,把潔白的雪染成色彩斑斕的光影,晶晶亮的,直入眼簾。
但逢落雪,我的心情便會因雪而輕盈許多,如掬一捧冰雪在掌心,涼絲絲的,順著掌心一直洇到心底,只覺著周身清爽。環(huán)顧四周,到處都是雪,近處的屋頂、墻垛和白楊上都披上了銀裝,招引著我的目光。那一株株修長的白楊樹在雪地里佇立著,它們的每一根枝梢、每一段樹椏都裹上了毛茸茸的雪絮,靜靜望去,疑是天宮仙女飛臨凡間,不禁令人浮想萬千。遠處的山嶺和荒原早已白茫茫一片,曾經(jīng)的蠻荒被一種純色的空曠所覆蓋,先前的皺褶也被雪一一熨平,如同進入了童話世界。
我一直相信,荒原才是雪真正的家園。雪是需要寧靜的,需要靜來等待一片又一片雪花的盛開。在荒原,雪的聲音會飄游耳畔,讓人感到那些柔軟而冰冷的雪正在舉行一個盛大的慶典,它們纏綿悱惻、紛揚相牽,讓人的內(nèi)心充滿了向往和感動,而它的輕揚曼舞卻是人們可望不可及的。
在荒原看雪,能使人進入詩的世界。那雪域似星隕落,一閃無蹤;或纏綿柔情,搖曳多姿;或輕盈飄游,珠簾漫卷;而它輕盈的體態(tài)、優(yōu)雅的身姿和不沾凡塵的圣潔則幻化成詩的骨血?;蛟S,它更像詩,每一片盈盈飛雪就是一句詩文,而這無數(shù)的雪就是一部與圣潔、與生命、與夢幻密不可分的詩典。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雪為梨花,道出了雪的芳清四溢和純潔無瑕;“臘雪化為流水去,春風吹出好山來。”雪融水去,春風歸渡,徒自懷想冬雪的絕妙之處……于雪而言,這些膾炙人口的詩章略顯單薄,像一片連綿天際的花海,摘一枝來賞,總比不過漫步花叢更讓人心曠神怡。
賞雪與之聽雪,我更樂意聽雪,如同聽一位藝道高深的琴客,于優(yōu)雅自如間玉手撫弦,縹緲之音若有卻無,似是而非;在飄雪時,輕掩眼簾,靜心諦聽,那紛紛揚揚的雪與狂蕩不羈的風聲一唱一和,組成奇異的多聲部的音樂盛會。我想,雪花飄落會有聲音。如同花開,這聲音來自于我們對美的向往。獨步雪原,傾聽落雪,是一件極美的事兒。千里雪飄,浩淼無涯,無數(shù)飛雪籠湮大地,臨雪獨立,靜心諦聽,那些濃密的雪便如秋夜蟲鳴,像在心葉上吟唱舒緩的曲調(diào),纏綿不絕;似無邊天籟,經(jīng)久不息;若花蕾欲綻,一片花瓣牽動另一片花瓣,不覺間,所有的花兒都笑了。(代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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