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水壺
劉紅芳
周末回家看望父母,無意中又看到了父親掛在墻上的銹跡斑駁的老水壺,心里不由得激起萬千感慨,記憶又一次像雪片似的飛來……
我的父親是一名老黨員,在20世紀七八十年代,父親擔任著3個鄉(xiāng)鎮(zhèn)的農(nóng)電管理工作。在那個物資匱乏、交通不便的年代,有一把水壺、一輛破舊的自行車,在當時的山區(qū)農(nóng)村裝備就算先進的了,根本不敢想像能有現(xiàn)在帶有專業(yè)標識的“黃皮卡”。
那時,父親一出門,他那輛舊自行車和掛在后面的水壺便一路“高歌”,叮叮咣咣離開家而去。在我兒時的記憶里,每天清早和夜晚,我們總被父親那把老水壺和自行車合奏的“交響樂”給吵醒。
那時,農(nóng)電工是一個半工半農(nóng)比較特殊的工種。父親幾乎每天都要到各管轄區(qū)域去完成架線、巡線、收繳電費、維修線路等工作。沒有辦公室,家就成了父親的辦公室。每次回來,父親都要工作到半夜,不是整理電費條據(jù),就是記錄當天的工作情況。
記得那時,我常常幫父親整理收回的電費,大多是零碎的毛票子。有殘破得厲害一點的,父親都要仔仔細細地粘補好,把零錢扎成一捆一捆的,再用廢紙反面寫上字,標清楚村名和錢數(shù)。
因為工作太忙,父親根本無暇顧家,家里的農(nóng)活大多數(shù)由母親和我們承擔。父親管理的3個鄉(xiāng)鎮(zhèn)都在邊遠山區(qū),每次下鄉(xiāng)他都要翻越幾座大大小小的山,跨過幾條或窄或寬的溝。所以,跋山涉水、風餐露宿便成為父親工作的常態(tài)。墻上的那把老水壺,自然也就成了父親在外工作時形影不離的伙伴。老水壺也成為我們對父親的一個恒久的記憶和他艱辛工作的特定符號。
有一次,父親工作回來已經(jīng)很晚了。在返回途中,掛在自行車上的背包和水壺不知道什么時候丟掉了,背包里可還裝有下鄉(xiāng)幾天來收取的兩萬多元電費啊!父親焦急地推著自行車順原路返回,走了好幾里地尋找,結果一無所獲。
一時間,沮喪和自責籠罩了父親。父親深知,這筆電費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錢,他們省吃儉用交上來的電費一下子丟了,父親覺得自己犯了無法饒恕的罪過。當晚,父親就做好了回家舉債還上這筆錢的思想準備。
誰知等父親回到家,竟然看到水壺和包奇跡般地放在炕上,包里的錢分文未少,只是背包背帶磨斷了才致遺落途中。
母親說,東西是被一個好心的用戶撿到了,正好認識父親常帶的老水壺,又看到包里有錢,怕父親著急,就趕忙送到了家里。
原來有一次,父親去這位用戶家收電費時,因其一時拮據(jù),父親就給他墊付了電費。這次背包的失而復得,真多虧了這把與父親相依為命的老水壺。俗話說,好人有好報。父親每每說起這件事,總要教育我們要救人之急、幫人之困,為人要積德行善、終有好報等等。
在平時,每當哪個村里有新報裝用戶或線路故障時,父親總是第一個沖到前面。用戶家里修理保險、更換電線之類的事父親更是從不拒絕,也不收取任何費用。
父親對別人寬厚有加,對我們家卻要求很嚴。他總是把方便給了別人、把困難留給自己。
早前,我奶奶住在一個小村莊,由于道路和收成不好,村里人大多遷離,老村子只留下奶奶一家。奶奶念舊,不愿遷走。父親怕架線通電浪費材料,一直沒給奶奶家接電。
他說,就剩一戶人家了,不要浪費國家的東西了,把電安裝到更需要的地方。奶奶也很支持父親。直到前些年,家里條件好了一些,父親好說歹說才把奶奶接到新地方住。
上中學后,我受父親影響,毫不猶豫地報考了電校。后來參加工作,我深深地體會到當年父親工作的艱辛和不易。
現(xiàn)在,我們的物資儲備和生活條件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交通更不用說,下現(xiàn)場工作都有了專業(yè)的現(xiàn)代化代步工具。原來父親需要走幾天的路程,我們幾個小時就到達;原來父親要干幾個月的工作,我們幾天就能完成。
父親說,條件變好了,人心不能變,要更加負責。我也深知,電力是國家發(fā)展的命脈,既服務于社會建設,又緊系生命安全。父親那一代人的無私、敬業(yè)和奉獻精神,是我們這一代甚至以后幾代人應繼承和發(fā)揚的最寶貴的財富。
那天臨走時,我把父親的水壺擦得很亮,只為讓父輩的精神永勵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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